——工会副主席当上网约车司机
5月31日,泰州市区一群网约车司机自发成立爱心车队,将在今年高考期间为广大考生提供无偿接送服务。“工会组织给我们关爱、为我们撑腰,我们也要积极回报社会。”爱心车队发起人、网约车司机张师傅第一时间将这一信息告诉市总工会党组书记、副主席耿晓利。
有意思的是,耿晓利曾“卧底”当过网约车司机,而张师傅正是他的“师傅”。
大胆的想法
2021年全国总工会发出动员令,要求各级工会聚焦解决新就业形态劳动者最关心最直接最现实的急难愁盼问题,重点做好网约车司机、货车司机、快递员、外卖配送员(“两司两员”)关爱维权和建会入会工作。
泰州市总工会积极响应,开展了一系列针对“两司两员”的“送温暖”活动,包括赠送免费体检、互助保障(保险)、爱心礼包和慰问金等。
然而,在后续的跟踪调查中,市总工会发现,过了一个月,竟然没有几位网约车司机前往医院参加体检。其间,耿晓利通过调研还发现,网约车司机一直处于“少有人管”的“放养状态”。
网约车司机“谁来管,怎么管”?面对这一难题,耿晓利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卧底”做一名网约车司机,了解他们的真实工作状态与实际需求。
在征得组织同意后,耿晓利着手做了一系列准备工作。通过一次次预约网约车,与网约车司机的聊天中,他“暗访”了解到,网约车分为两种,一种是“人证”“车证”齐全的“合规车”,一种是只有“人证”没有“车证”的“黑车”。
原来,根据国家规定,网约车行驶里程不能超过60万公里,使用年限必须在8年以下。而泰州规定,裸车价格不得少于10万元,使用年限不超过3年,在国家规定的大范围上,又提高了入行标准。
即使符合本地规定,想拿“车证”还要挂靠线下公司,交1000至4000元不等的挂靠费,再加装GPS定位导航、监控录像等设备,又要一千多元。此外,还有每年上万元的营运车辆商业保险。
耿晓利的私家车已超过3年,虽符合国家规定,但不符合本地规定。带着“如何服务好网约车司机”的目标,耿晓利开始寻找合适的“卧底”时机。
偶遇张师傅
自从有了“卧底”网约车司机的想法,耿晓利就改变了出行方式,预约网约车上下班。
一天上班路上,耿晓利同往常一样,与网约车司机开始了聊天。除了常规的一些问题,例如“你知道工会吗?”“你了解工会能做什么吗?”“平时遇到问题你都是如何解决的?”做足功课的耿晓利追加了一个问题,“你是合规车吗?你有人证和车证吗?”司机听到耿晓利的提问后,仿佛嗅到了“商机”,立刻热情地反问他:“你想兼职做网约车司机吗?我带你。”这名网约车司机就是张师傅,安徽人,皮肤黝黑,个子不高,微胖,做网约车司机已有三年时间。张师傅介绍说,要想当网约车司机,要先下载一个“滴滴车主”APP,但是这个 APP 现在个人不能下载,只有线下公司才能帮忙开通。
于是,在张师傅的带领下,耿晓利来到一家汽车租赁公司。令他惊诧的是,这家公司竟然就在自己上班的总工会办公楼旁30米的地方。“平时天天路过,想不到这里就是给网约车司机办证的机构。”
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耿晓利提供相关资料审核成功后,顺利通过了平台安全行驶考试,有了在平台“接单”的资格。
“耿师傅”接单
2021年12月18日,星期六。再一次向组织报备后,“耿师傅”正式出发了。
出车前,耿晓利按照要求将疫情防控物资装车拍照,连同当天健康码、行程卡一并上传至平台。
从当天上午9点40分接到第一单,到下午 1 点30分把第五单客人送到目的地,整整3个多小时,耿晓利一直在路上。不仅错过了饭点,还没上过一次厕所。
经过周末两天的初体验,耿晓利一共接了14单,出车时长近10个小时,个人总收入173.97元。他粗略算了一下,乘客支付费用在240元左右,平台抽成超过四分之一。
虽然只有短短的10个小时,耿晓利却深深感受到了网约车司机的不容易。“最大的感受就是辛苦。
忙起来都没时间吃饭、上厕所,两条腿也因长时间坐在驾驶位有些发麻。我只用了两个平台接单就累成这样,可以想象那些用六七个平台同时接单的专职师傅是什么状态。”耿晓利也真正理解了为什么工会赠送给司机的体检没人去。
在那个周末的亲身体验之后,耿晓利虽然不再接单,却成功“卧底”网约车司机微信群。他加入了4个群,群友都是本地网约车司机,总数近千人。
其间,耿晓利会经常跟加了好友的26 位网约车司机私聊,了解他们的跑单状况。
在泰州从事网约车司机一个月能挣多少钱?拿张师傅举例,疫情前,他开网约车每月能收入7000多元,受疫情影响收入虽有下降,也能达到5000多元。
在泰州,刚毕业的大学生月收入在4000元至6000元之间,7000元以上在当地属于中高收入群体。大部分网约车司机每天可以接到二三十单,拼命一点的司机一个月挣到上万元并不是难事。有一位网约车司机,曾在一天之内跑了47单,摘得“单王”的称号。但在耿晓利看来,很多网约车司机的高收入都是靠“透支”自己换来的。
从另一个侧面看,“自由”是他们选择从事网约车司机的主要原因。33岁的张师傅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一个上四年级、一个上五年级。从事网约车后,他的时间自己说了算,平时接送孩子、照顾老人的家庭任务多是由张师傅承担,偶尔他还能给自己放个假,和朋友一起小酌几杯。
在一次次微信群聊留言中,耿晓利逐渐发现了网约车司机最害怕的事情——交通违法处罚。一位司机在群里吐槽说:“刚才紧急避让,车子轧了实线,又要被罚了,这一天又白干了!”还有一位司机说:“刚刚那位乘客非要开门下车,我看到上面有探头,也阻止不了。过几天又要收到罚单了,唉……”有司机打趣说:“我们网约车司机,接得最多的是订单,仅次于订单的就是罚单。”
耿晓利发现,针对网约车司机面临的“违章处罚”压力,平台企业和挂靠公司本身也是“体制外”的被管理对象,与交管部门协商能力较弱,也不愿帮司机们跑腿。“工会一定要站出来!”耿晓利下定决心。
工会站出来
通过近半年的“卧底”式调研,耿晓利真切感受到了网约车司机群体的真实生存状况。存在入行门槛高、接单抽成高、违章罚款多、工作强度大、发声渠道不畅、社会认可度低等方面问题。
今年以来,市总工会联合有关部门陆续出台了一系列针对网约车司机等群体的维权服务措施。市总工会、市公安局联合,在全市范围内实施关爱服务新就业形态劳动者的“关爱八条”,畅通劳动者诉求表达通道;泰州市网约车行业工会联合会成立,首批吸纳400 名网约车司机入会;在泰州市 2022 年五一劳动奖评选中,1个网约车服务公司荣获市级五一劳动奖状,3名新就业形态劳动者荣获市级五一劳动奖章。
如今,泰州网约车司机的争议诉求,只要向公司工会反映,就可通过行业工会联合会集中提交给属地总工会,并汇总给当地相关部门协调处理。截至目前,全市各级工会共收集网约车司机违章申诉40多条。通过与交警部门协商,已核销因急救送医、道路施工等原因导致的轻微违章处罚12条。 “卧底”半年,耿晓利已经和不少网约车司机成了朋友。5月26 日,6 名网约车司机来到市总工会,与耿晓利面对面交流。“我想现在就加入工会,您告诉我怎么加入,如何填写信息。”一位网约车司机激动地说。网约车司机们的热情也深深感动了耿晓利。他对网约车司机们说:“希望你们合规、文明的工作,做城市的宣传员、引导员。”
在耿晓利看来,他和网约车司机们是一样的,都是劳动者,劳动是不分贵贱的。要真正的走进他们、了解他们,和他们成为朋友,就需要转变工作方法,真正地走到群众中去。